青春、时间与无数泛滥的感情
写在前面
2274 字 | 时间 | 经历 | 成长 | 高度自我表露 | 青春 | 感触 | 情感 | 见闻
正文
这篇文章是极度感性下的乱笔之作。虽标题这样写，但并未拟定一个明确的主题。我所做的，只是观察，感受与记录。
我一直在其他县里工作。今天出差，地点家乡的县城。下班时很累，又饿，于是走在城中经典的美食街里。还是那些摊位，似乎从未变过。
我坐下，点了一碗清汤砂锅米线，恍惚一瞬间回到八九年前。
初中。2014 年。那时候没有抖音，没有移动支付，没有公交车，一根小布丁五毛钱，似乎日子一直过得那样散漫。
我们是初中的第一批住校生，12 个人大通铺，意外地每个人关系都很好。热水要去宿管阿姨那里打，一壶五毛钱，路上会路过女生宿舍，每次都拼尽全力忍住羞耻。洗手间是学校的大公共卫生间，要走两百米远。冬天晚上很冷，学校的路灯痴痴地闪着，让人只想窝在宿舍里。学校不关门，因为总共就 70 多个住校生，没有必要。
一位室友说，美食街的砂锅米线很好吃，于是我们光明正大地溜出去。
那时候也是，小摊就在路边，食材摆在外面，周围是各式各样的霓虹。招呼声，谈笑声，煮串的热气直扑过路人的脸。路上还有小摊的电线和塑胶凳子。
那时候我并不懂什么叫烟火气。
我们坐下，各自煮一碗砂锅米线。他红汤，我清汤。红汤的荤菜是带骨的肉，而清汤是肉丸。清汤里还有白菜，番茄，海带，虾米和豌豆尖，很鲜。有人尝了一口，啧啧嘴，幽怨地说：“早知道不点红汤了，一点都不能喝。”清汤人都笑，红汤人都怨。
那时候，一碗砂锅米线 8 块钱，我两三天的生活费。我觉得那是人间最高的美味。
一声“米线好了”将我从恍惚中拉回来。问了一下价格，12 块。
“老板，能充个电吗？手机没电了。”我问。
老板四处张望，带着我走到几步路远的一家鞋店里，指着插座说：“充吧，放那儿就行。”
我惊奇他之随意。
“这个店也是你们的吗？”
“不是啊，”老板爽朗地笑一声，“充嘛，这有什么，待会儿我来说。”
看来鞋店老板和排档老板关系挺好。
我经常跟老板们提一些奇怪的需求，充电还好。工作地的周日，我常常要求饭店的厨师炒一盘肉丝盖饭，但是素菜部分什么都加一点。好几个老板都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，甚为诧异，很多都说，土豆肉丝就是土豆肉丝，不能随便混。但有一位厨师愿意为我试试：最后是芹菜、土豆丝、蒜苔和胡萝卜丝的混合肉丝盖饭。看起来很奇怪。
那顿我吃得很香。
我一直觉得这世间还是有很多好人。只要不过分，他们愿意抱着最大的善意，满足你，招待你。
我将手机放在商品鞋上，吃饭。
米线味道依然鲜美，只是我身边再无他人陪伴。 冬天的寒风吹过，吹起扔在桌上的政府文件，吹起烫食材的阵阵热气。 那些冬天里的温暖热气，被风拉得很长，像是人们悠悠的思绪，迅速弥散在空气里。
吃到一半，看见一个学生和她的母亲。学生的衣服我很熟悉，因为那枚校徽曾经绽放在我身上。
她母亲说回去了，她靠在我的餐桌前，定定地望着那些食材。母亲跨坐在三轮车上叫她。她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家庭环境也好，教育经历也罢，一切都跟我那么相像。
那一瞬间我有种冲动，嗫嚅着想说些什么。想了想，大概只有四个字：好好读书。叹了口气，目送着她远去。
我十分羡慕她。她处在最美的年纪。明确的目标，共同奋斗的人，倾诉打闹的朋友，大把大把的时间。
虽然没有钱，但学生时代真心是人生最快乐的时间。而且，正青春。热情洋溢，活力无限。虽然上课睡觉，但未来总觉一片光明。
难以想象，四年之前，我和她一样，仍然在为那个明确的目标全力奋斗备考。
更难以想象，四五个月前，我也还是个学生。并且觉得，人生中最快乐的时间，就是现在。
仅仅四五个月。
工作的这四个月，那样漫长，长到我可以来 15 次毕业旅行，可以进行 120 次成都往返。
我觉得工作的这四个月，每天都在荒废。读书的每一天，都闪烁着金灿灿的意义。
人生的每个阶段，开始和结束之时，我都有给自己写信的习惯。寄给过去或者未来。然而，时间线我最高只拉到五年。
有一首歌，叫做《Letter Song》，中文译名《致十年后的我》。我曾一边看着歌词，一边黯然。
我曾经听到的多数话题，是题目、番剧、恋爱、考试与篮球；而现在，是孩子、工作、结婚、项目与存款。
十年太长。我不敢。
如果说，有什么进入社会之后才懂得的道理，在我这里只有一条：世界上有绝对的忠诚与信任。
我曾经顶撞那些珍惜我并爱着我的人，直到今天我成为他们。
我看着那名青春的少女，看着她跨坐在三轮车上的母亲，看着桌子上的政府文件，看着跨越九年的砂锅米线，看着如大排档热气般消散的时间。
我想着，这次一定要给父母一个拥抱。
很多事情，必须踏出第一步。而这次回家之后，我尝试张开双臂。
和母亲抱过之后，父亲在拥抱时对我小声说了一句：“儿子懂事了。”
那一刹那，眼眶一红。
我感激那个，曾经骑着摩托车背对着我哭出声，却没有做任何傻事的父亲；
我感激那个，家庭纠纷即将一拍四散，警察调解无果后，忍住从窗户上一跃而下的自己；
我感激那个，备受邻居、祖辈和家族欺侮，却仍然心存善念的母亲；
我感激那个，教我知识、正义、选择与分辨能力的兄长；
我感激那些熬夜陪伴，给予我力量的朋友们；
我感激所有爱过我的人。
谢天谢地，我熬过来了。
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很苦，我尝试在其中找出一些发着光的东西，它们值得让人闭上眼睛，牢牢地握在手心里。
《舌尖上的中国 2》一经播出，招惹无数批评，许多人认为它想表达的东西太多，没有第一季纯粹：没有主题，只有空泛而缥缈的人文关怀。
如果说舌尖二还有一个特定的、关于美食的主题，那么这篇文章就只是想讲一个故事。
一个陌生人的故事。一个工作疲倦后感情泛滥的故事。一个时间的故事。
愿这些泛滥而杂乱的思绪，能带来一丝触动。
陌生人要睡了。
晚安，好梦。
南国微雪 Miyuki
2023 年 12 月 8 日
封面图
摄影师 | Gustavo Zambelli
图源 | Unsplas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