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火自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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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师 | geralt

图源 | Pixabay

正文

　　“嘭！”

　　那是最美丽的时候，也是最终的时刻。

　　高中语文老师，曾告诉我们，文章必有起承转合，但有时也会不规则，比如，高潮即是结尾。

　　开始——发展——高潮和落幕。

　　那时百思不得其解，觉得这种结构很畸形，总感觉哪里让人不舒服，但又说不出来。

　　“这种结构像什么呢，像烟花，”老师在台上挥舞着大手，笑了笑，“最后炸开的那一下，是高潮也就是结束。”

　　烟火。

　　“嘭！”

　　小时很喜欢，现在大学了，跟天各一方的朋友重新聚在一起，才会喜欢这种东西。

　　寒冷的冬季，和旧友在广场小摊小贩买一束电光花，点着，看它四溅出无比绚烂的火花。

　　四人围一圈，站四个方位，同时点着。

　　那时我不止看着那铁丝上绽放的美丽，还往上抬起头，看了看那被电光花映照着的，明晃晃的笑脸。

　　淡黄接着淡黄，专注接着专注。他们的眼镜上映射着电光花迷人的片刻，透过眼镜，他们深褐色的瞳仁里，也晕散出相同的美丽。

　　“嘭！”

　　耳边传来烟火的声音。在那个寒冷的广场上，也在高中那些燥热得快要融化的夏天里。

　　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大刺刺地坐着，大手一挥，讲些有的没的。毒辣的太阳透过窗户，在靠窗的同学们身上施以恩赐。有人受不了，拉起蓝色的窗帘，整个教室便仿佛笼罩在一拢一拢的蓝色薄雾之中，只有边沿模模糊糊勾勒出一个不正经的长方形，彰显出太阳的威力。

　　自习时便只有空调嗡嗡作响。

　　我有时回过头，看着那些伏案疾书的少年少女。我无数次地这么做了。

　　在高考前几天，那些习以为常的声音，空调的嗡嗡声，耳边聒噪的蝉鸣，他们的聊天声，翻书声，笑声，蓦地全部变成了烟火声，在耳畔炸开。

　　烟火声，忽然让人胆怯。

　　“嘭！”

　　初中，不懂事的年纪。

　　2013 年，刚上初中。过年，烟花万束齐发，在三十夜的子时，将世界照得亮如白昼。

　　自那以后，我再没看过那般宏伟壮阔的天空，也再没遇见过如他那般，憨厚可爱的人。

　　他永远都是笑着的，像向日葵一样温暖阳光。向日葵有无数的瓣，烟花升上天空，也有无数游丝的美。

　　我那年轻的傲慢，也如烟火一般，经过两年的跋涉，升上天空，在天空炸开。

　　我看着和他的那唯一一张合照，忽然懂了。

　　许多灿然，许多绚烂，都随着他老实的笑声一并溜走了。而自己，还努力地在往天空进发。

　　“嘭！”

　　最小的烟火，绽放在篮球场上。

　　那是小学第一次抢断，也是唯一一次。

　　所有人都为之鼓掌。

　　我将篮球死死地抱在怀里，抬起头，分明看见他们眼里有着诧异与震惊。

　　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瞬间。那个在三秒禁区外尚且投不上栏的自己，震撼了所有人。

　　抢下来的那一次机会，投篮，落地，得分。擦网的那个声音，分明就是烟花盛开的声音。

　　“嘭！”

　　烟云过往，回首旧事，初闻不知曲中意，再闻已是曲中人。一词终了，曲终人散，恰是落幕现在时。

　　我现在丝毫不会觉得，起承落这种结构，有什么畸形，让人不舒服的地方。高潮和结局并在一起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

　　纳兰容若幼时“抓周”，一把抓起珠钗与纸笔，成为绝世封笔，红楼宝玉的原型。其偏爱的，并非“烟火”，而却乎是“烟火”后的寂寥与清冷。

　　绽放美丽之后的憔悴与细小的，打在树叶上的烟火碎屑，对我们而言，更打动人心。

　　于我而言，生命的每个阶段，都在结尾绽放出了，不属于那个阶段的美丽。

　　幼时明知，初中明事，高中明人，大学明情。

　　当一切都快谢幕，几近带着灰心下场，台下忽而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。每个阶段最后的心境，莫过如此。只是如浪潮，一环更扣一环。

　　现在的谢幕之礼已经开始。大学的烟火已在墨黑的天空点上了五颜六色。

　　我知道，这场烟火开始的含义。

　　我也知道，这场烟火的意义。

　　我会期待，这场烟火的美丽。

　　我也会期待，下一场烟火的开始。

　　所有的美好都在路上，你要经得起等。

　　我，即是烟火。

　　南国微雪 Miyuki

　　2022 年 4 月 26 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