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言漫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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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师 | Cherry Lin (left) & Charlesdeluvio(right)
图源 | Unsplash
正文
许多人好奇，我学习法语的原因。
要我自己来说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。不过我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。
我们离法国，加拿大，或者非洲法语圈的人太过遥远，似乎没什么实际用处。而且，法语娱乐文化似乎也并不太盛行，不像日本。这样一来，便更找不到学习这门语言的支撑了。
诚然，这些都有一定道理。
但一开始勾起我对法语兴趣的，是一篇课文，中学语文教材，名叫《最后一课》。许多人都大莫有些印象，哪怕只余下一点点。
课文讲述了当时法兰西第二帝国在普法战争中失利，主人公所在地区被划归德意志帝国，德意志帝国禁止该地区的学校教授法语，转而要求教授德语的故事。课文中，有着这样一句话： “他说，法国语言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最明白，最精确；又说，我们必须把它记在心里，永远别忘了它，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，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，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。”
我已经在很多地方见到有人说，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。当然我一直是当玩笑看的，每个语言都曾这样说过自己。
不过这篇课文在尚且幼小的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。如果记得不错，这篇课文应该是七年级，我尚值 13 岁。是时懵懵懂懂，那句“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，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，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”带给我的震撼，不亚于身处珠穆朗玛之巅俯瞰全球所带来的感觉。
那时便对法语有了些许好奇。只是很淡。
将这个萌芽继承下来，便有了今天。 不过最直接的原因，还是大一或者大二时的那个想法：既然三大语言类型学了两个了，不如再学一个，感受一下人类语言的瑰丽吧。
汉语孤立语（亦称分析语），日语黏着语，法语屈折语。
至于怎么划分学习时间最长的英语，其实我有些茫然。
古英语有着正统的屈折性，现代英语，虽然用途极广泛，不可或缺，但这种高度缝合的语言，从心里就带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，像是哪里的光辉都沾一点似的。
英语词汇，接近 1/3 源于法语，接近 1/3 源于拉丁语，1/4 源于古英语和中古英语、古挪威语和荷兰语，还有 5% 源于希腊语。
甚至语言学家 James D. Nicoll 还说过这么一句名言：“维护英语纯洁性这种做法的问题出在：英语的纯洁度本来就和个娼妓差不多，有时英语还将别的语言追打进小巷，将其击昏，再从其兜里抢来新的词汇。”
至于语法，更是成片成片地从其他语言外借，当然这也跟其被日耳曼人入侵的历史有关。
因为太过缝合，所以有时候我们都开玩笑，说英语大概也分两种。
English(Traditional), English(Simplified).
这种分类，是不是跟亲爱的母语有些相像？
说到这里，从《最后一课》中，诞生的，其实不仅仅只是对法语的兴趣，还有另外一种东西，一种时至今日对我都有重大影响的认知。
那把“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”。中文。
原来一个很重要的朋友，曾经无数次对我表现出来的举动横加指责。因为我对很多人说过，平时说话还好，但是如果要是以文章发出来，请务必不要有错别字，“的地得”分清楚，不要掺杂网络用语，等等。
他说：“语言是用来交流的，你这样，会让效率降低很多。”
我赞同。
但是，我想，如果认真而严肃地传承这些的人，渐行渐稀，那么终有一天，会不会监狱都不复存在？
金碧辉煌的紫禁鸾殿，节节败退，然后一群救亡图存、视死如归的人，豁了命才救回圆明园的余烬。
我原以为，强盛的我们，哪会有“亡了国当了奴隶”的地步，然而近代史给了我沉重一击。汉字拉丁化思潮，以及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的那些第二代简化汉字等等，看得我几近心脏骤停。
第二代简化汉字（惯称二简字）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和制汉字的气息。让人很讨厌。更别提汉字拉丁化了。
时至今日，我仍然认为汉字是一项伟大的发明，它让意义的表达，从线性扩展成二维。
《数学之美》里做自然语言处理的作者吴军，在数学和理论上说明了汉语的低冗余度，也即“汉语是最简洁的语言”。
刘慈欣《诗云》里，也因为汉语，伊依敢于直接和神明叫板。
“你会曲解它的！这是一种只能用古汉语表达的艺术，即使翻译成人类的其他语言，也就失去了大部分内涵和魅力，变成另一种东西了。”
“我仍然不认为你有超越李白的可能。”
最后神明说，他要将所有人类可能写出的诗暴力算出来，他也就超越了李白。
我在看到这些的那一瞬间，我想，所有汉语学习者都会认为，这位神明，已经输了。这和神明与否无关。
我记得还有一些脑洞特别大的人，写了个弃掉的短篇小说，名曰《汉语防线》。虽然半路而止，但仍有值得一看的价值。
“汉语防线，开业大吉。”
我赞同朋友的观点，但我不会改。 对待中文，我可能仍然严格，并一直苛刻下去。
直至今天，我的法语都还很羸弱。甚至说，可能连法语母语使用者的婴儿水平都没有。
我仍然是一个谦卑的学习者。
我尝试通过语言，学习其他文化，其他思维，其他表达和行为方式。外语文化，肯定会有自己喜欢的，和自己不喜欢的。
取其精华，去其糟粕。
“见山是山，见水是水；见山不是山，见水不是水；见山还是山，见水还是水。”
我从不担心我的外语学不好，只管去学就好。因为我一直都有更有价值的东西。
期待自己能有“见水仍是水”那返璞归真的一天。
南国微雪 Miyuki
2022 年 3 月 16 日
引用及附注
参考资料/Reference:（格式不遵从国标 GB/T7714-2015）：
维基百科：英语史、英语借词、英语文法、二简字、汉字拉丁化、最后一课
《汉语防线》无色方糖
《诗云》刘慈欣
《数学之美》吴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