赴约、幸运与感情
写在前面
5363 字 | 朋友 | 生活 | 情感 | 感触 | 思念 | 幸运 | 经历
未经允许，禁止转载。
愿灵小姐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、宁静、和平与幸福。
Que notre amitié dure pour toujours.
正文
灵来找我，并没有千里迢迢。饶是如此，对于一个需要转车的旅程，交通也是十分麻烦的存在。
而这，仅仅是她假期回家，临时起意说要来我这玩的结果。
“我没开玩笑哦。”她这样说。
那之后，我知道了她对这件事，是认真的。
她来的时候，正是一个雨天。
雨淅淅沥沥地下，仿佛某人欢快又愁闷的心绪。她要来，自然是很开心，但雨天怎样安排，又成了一个难题。
那天很冷。撑着雨伞的手指，热量似乎一瞬间消失殆尽。我拿上围巾与手套，又折回去拿上针织帽，想着如果她下车没有这些，就塞给她。
那天我醒得很早。我的身体总是这样，重要的事情第二天总是提前自然醒来，而不那么重要的事情，时间悄悄溜走。
我在华莱士里等着她。透过玻璃窗，百无聊赖地向外望去。远方是雾气围绕的山林，近处是行迹匆匆的人群。雨落的声音和城市的喧嚣似乎全被关在了门外，门内只有器皿碰撞的声音，与独属于室内的温暖。
恍惚之间，一种强大的即视感。
小说中，似乎也总有一个这样的主人公，悠闲地坐在咖啡馆里，望着窗外。百无聊赖地等着某个人。香气从咖啡上袅袅升起。
什么时候，我也有这种小说般的生活了呢？
我这样笑着，又感到一阵困意，缓缓地趴在桌上。而后听到一阵提示音。慵懒地打开手机，看见三个字。
“我到了。”
看见她拍的照片，我刻意把伞压低，从台阶下走过。估计着到了她所在的位置，想着给她来一个惊喜，却没有看到她人。我四处张望着，猛然看见她站在不远的地方对着我笑，随后我听见她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。
“我就这样看着你从我面前走过去。”
我们两个都笑。
“这不是想给你来个惊喜吗，结果走过了，人太笨了。”
熟悉的声音，熟悉的笑容，和熟悉的语气语调。不曾熟悉的，是她脸上的妆容。
我从未见过灵化妆后的模样。
很多次很多次，我们两人见面，都随性而恣意。她有一次脸上全是痘痘，我有一次，头发似乎像是惹了理发师生气，但两人都没有在意。
而这，是第一次。
她后来跟我说，以前她化妆，都是大学室友帮忙，自从本科毕业后，室友去了港中大，只能自力更生。
今天的妆容，是她自己动手化的。
或许对于化妆本身就有一丝好奇，也或许只是心绪敏感，第一眼见到她时，我便认了出来。
每每我们认真地讨论些什么，我们都会注视着对方，而那时，她的眼睛总是很显眼，很漂亮。
她的眼影很淡，我初看并未发现。我们第一次注视的瞬间，我蓦地发现，她的眼睑，一点一点闪着银色的光芒，在灯光下极力彰显自己的存在。
我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印象。我曾在日记里描述她那双眼睛，说那“像是人间的落日与晚霞，又仿佛夜晚的星轨与银河”。
但我觉得仍然不够。
正因为我了解灵，知道她的经历，所以我觉得，那正是最能体现她性格的妆容。多一分太浓烈，少一分犹不足。
“金色与银色，你喜欢哪一种呀？”我曾这样问她。
她斩钉截铁地回答：“银色。”
银色从不与金色争抢。金色偏暖，招展。而银色偏冷，只是静静地散发自己的光芒。
灯光下，眼影所折射出的银色光芒，正是她足够温柔的证明。
温柔、冷静、坚强而独立。
灵的嘴唇上也涂了些什么，但我分不清。也没敢问。
这或许是我第一次为她动容吧。
这个小小旅程的晚些时候，我不止一次地当着她的面感慨说：“每次我们正经聊些什么的时候，都觉得你的眼睛好漂亮啊。”
她回答说：“哼，还挺会说的嘛。”
但是语气语调掩不住的笑意，鼻腔里的声音，满满的自鸣得意。
昨晚征求意见，选了两三个地方，她说想去古镇，我们便朝着那里出发。
打车。出租车师傅健谈。听说我们要在这样一个雨天，去那个著名的景点，觉得有些奇怪。我说，我身边的这个孩子只有今天能去，晚上就要走了。师傅一听，开始笑。随后开始聊些买车的话题，我听不懂。
我总觉有些讪讪。有些事情，虽然是事实，但总容易被人误解，也不能刻意去强调，否则容易变味。于是保持沉默和转移话题是最好的选择。
我的注意力从司机身上移回来，注视着她。
“看我干什么？”
“把手摊开。”
“干嘛？”
“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？”
灵老老实实照做了。
我将第一个许愿瓶放到她手心的瞬间，松了口气。
她拿起来端详了两秒，问了一句话，把我打得措手不及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我：……
“许愿瓶，这里还有一个。”
我拿出另一个，递到她的手心。
“里面的字条都写着不同的句子。本想叫你过年才能拆开看，想了想算了，但还是不许偷看，至少要等到你回去之后。”
她笑笑点点头。
反应很普通，但我也没有期望有多大的反应。因为在我们两人之间，送礼物大概是一件普通而平常的事情了。
我摇了摇瓶子，让她看里面的东西。
“这里面还有一条手链和一条项链。不强求你戴着它，仅仅把它们作为瓶子里的装饰也可以。”
她点点头，随即我转过头，看着车窗外雨划过玻璃的痕迹。
雾太大，看不清。司机也意外地有些安静。
古镇的梅花开得热烈而恣意。碎碎的花瓣随着雨滴铺在地面上，有一种凌乱而自然的美。
她拍照，而我悄悄地拍着她。
我总是羞于将镜头对准灵，因为总觉得那样她不太自然，并且自己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。而灵似乎也不大愿意被我拍下正面。在这件事情上，我们竟达成了一种奇怪却默契的一致。
所以，本就不多的影像里，她的身姿，几乎全是背影。
就像我当初所想要追逐的那样——留给我一个背影，散发着坚定的光芒，让我情不自禁想要抬起手，追逐那道光。
古镇的炸鱼是一大特色。进门有卖。我忽而发现她手上有一只，正小口小口吃着。
“你什么时候搞到的？”
“就刚才啊，我说：‘我能尝一下吗？’，店家说：‘可以。’，然后就搞到了。”
“没付钱吗？”
“没有啊……”
我哑然失笑。
“怎么了？有什么问题吗？”她笑得很大声。
“没有没有。”
亚热带季风气候，冬季本应干燥少雨，但那天的雨却下个不停。
逛完古镇，我们在一家餐馆里稍作休息。
有时候我看着外面的雨发呆，有时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我问她现在还和多少人有联系，她说很少了。
“和懿都很少见面了。”她忽然说。
听到这个名字，我猛然一惊。心里全是苦涩。
我知道，懿是她的好朋友。别无他意。只是我太敏感。
懿是我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“欸……这样吗，”我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，只是苦笑一声，“在我面前提起她，有点……”
她愣了愣，反应过来。笑了笑。
“你没加她吗？”
“没有啊……我本来是想加的，但是我们之间瓜葛这么多，想了想，还是没那个勇气。”
这是真话。
懿，在我心中，一直是一个执念。
“话说她现在也在读研吗？”
“没有吧，好像也上班了。”灵想了想。
“欸……竟然没有读研啊。”我有些诧异。
“在哪儿上班我忘了，”灵掏出手机，大概看了看朋友圈，“现在好像在宁波。”
“宁波啊……”我有些哭笑不得，“怎么都跑浙江去了……”
后面是令人不安的沉默，只有雨滴稀稀疏疏滴下的声音。那一瞬间，我在想，原来，提起懿，我还是会像当初那个自己一样，手足无措。
一点没有变啊。
这是我们逛完超市之后发生的事情。因为下雨，我们迅速调整了计划，朝着电玩城进发。
我不喜欢强迫别人，看灵三番五次不情愿，我还是有些心疼，很多次想要就此放弃。但灵的举止并没有特别特别抗拒，仍然坐在椅子上安静等着。我想应该没有那样厌恶，就仍然坚持了下去。
对她来说，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；对我来说，我希望能给她带来这种体验。
“玩过跳舞机吗？”我问她。
“没有。”她说。
我便这样决定了。
灵瞪大眼睛。
“嗯……咱们去抓娃娃好不好？”有个孩子一副央求的语气，眼巴巴地看着我。
“没事，我换的币多，跳完还有剩的可以抓，”有个恶魔低语，“来嘛来嘛。”
“真的不跳了嘛……不想跳这个……”
“试一下嘛，又不会少块肉。”
“欸……”
这三番五轮推来推去，最后听见某人委屈的声音，我都快要放弃了。
我看她乖巧地坐在等候椅上，便蹲下来仰视着她。
“是身体不舒服吗？”我问。
她迟疑了一下。
然后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。
“我信你个鬼。”我翻了个白眼。
她那一瞬间的迟疑实在太可疑了，我又不笨。
“真的没关系啦，没人会看的，你看现在在这的就只有我们两个，要是待会儿有人来了，我负责吸引火力好不好？”我说。
“给我个机会嘛，试一下，就试一下就好。”这次是我来央求她了。
到这个时候，前面那个小女孩，依然在玩着跳舞机。
我们等她等了很久，终于我忍不住上去和她谈判了。
我们站了上去，又不知道怎么操作面板，我便又尴尬地把那个小女孩叫回来“贿赂”了一下。
“教一下我们怎么操作好不好？”我看着她的眼睛，往她的手心里放了两枚游戏币。
小女孩点点头。
我们投币。
小女孩点进经典模式。
我学习。
小女孩点进情侣模式。
我狂晕。
讲真的，那一瞬间我不敢看灵，也不知道她什么反应什么表情。
之前小女孩选曲的时候，我准备选《ECHO》，但是这个模式下的曲库好像完全不一样。
我只记得我们一共跳了四次，只记得一首曲子：《告白气球》。太经典了。还有一首好像是《Me Love You》，其他两首完全没有印象了。
三币一局，我们开始投了六枚。完了之后续币，得重新从主页进去。我看着面板的选项有些眼花缭乱，隐约记得好像点到经典模式。
“下一步好像是这个吧？”灵替我点进了那个模式。
当时我侧过脸去看她，她一直盯着屏幕，很专注的样子，没什么表情。
还好还好。
不过我还是想给自己翻个白眼，队友都不在意，你在意个鬼，一副花痴样。
回头看，小女孩已经不见了。
“不行不行，这里风水不好，我俩换一下位置。”我一把把灵拽过来，然后自己又跑到她的位置上去。
“嘿呦，我倒要看看哪边的风水好。”某人笑。
第三局以两个菜鸡把血掉光了而告终，曲子甚至都没放完。
“看来你原来的位置，风水也不怎么好嘛。”有个坏蛋调侃得我面红耳赤。
选了第四首曲子，有 24 个 Combo，当时给我得意惨了，曲子一结束连忙跟她炫耀。
“挺能耐啊。”只得到了灵一个似笑非笑。
“跳热了？”我见她开始脱外套，揶揄。
“有一点。”她懒得理我。
手里还有一点币，可以去抓娃娃。灵径直往那边走。
而关于她怎样成功地抓起一只娃娃、某个笨蛋又怎样挑战她最后灰溜溜地战败而逃，这些事情便不再提起，有些伤痛，就让它埋在历史里吧。历史只会记得，有个人，对那个手下败将，在一边正大光明而又得意地偷笑。
电玩城外，萧瑟的冬风沿着扶梯一路往下，吹得人瑟瑟发抖。饶是商场里有着暖气，内外的温差，也不禁让人裹紧大衣。雨落早已失去淅沥的气势与干劲，只是微微地点着，让人有些明显感觉，又不至于落得难堪。
我嘱咐她穿上衣服，和她一道各撑起一把伞。她却将手套塞回我手中。那是我见她时，让她戴上的。手套露趾，不会影响她的指甲。
我们在逛超市的三楼时，曾聊起过美甲的话题。我说，原来自己完全接受不了美甲这种东西，直到高三都是。
“那现在呢？”她一边走着，一边鲜见地歪头看向我。
我知道她在这个时候，也很认真。因为或许关系到她的形象与看法。
“现在就无所谓了呀，好看就行。”我笑。
我也真心这样想。
而我最后说的那些话，也是真心的想法。
吃过晚饭，陪她一起等车。我打算看着她上车。等待期间，我注视着她。
“既然都到这个时候了，我就把最重要的话放在最后吧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我一直说，我不是一个典型的男生。所以这些话可能别的男生不会说，因为社会对他们的期望就是隐忍坚强、不善言辞。但是我觉得这些话很重要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有些人把你看的很重要。并且这些人还不是你的亲人。那些人希望你能开心，能有一个好的未来，这些对他们来说，是很重要的事情。”
“……”
“怎么说呢，这些话确实可能很明显，但是如果没有人提醒的话，很容易忽略，”有人为了缓和尴尬和严肃的气氛，笑出声，“你看，如果不提醒的话，某个人下班之后天天都觉得，啊，怎么没人找我玩，我是不是没人爱没人喜欢这样。”
两人都笑。
雨，恢复了原来的气势，抖擞地下了起来。
我们零言碎语之中，车到了。
我打开车门，让她到伞下。灵收了伞，坐进车里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她拿出一个塑料包装的卡片装物品，但是很厚。
“欸，这是什么？”
“给你的礼物。”
我愕然。
手里，厚厚的一沓浙江大学明信片。那是她待了五年的地方，并且，还未结束。
我目送着灵远去，给她发消息，让她注意安全。
她应了，却和我说，司机要她加钱，语气强硬。我那一瞬间怒火中烧，觉得很不公平。问她之后什么情况。
她说，她的票是在平台上买的，她让司机自己和平台协商。
“居然要我加钱，说什么是夜班，关我什么事。”
我让她将司机电话发我一下，她问我干什么，我没回答，她说没事，有问题叫我。
“好，那一定记得，千万保护好自己，安全第一。”
“嗯。”
所幸，最后没出什么大事，安全到家。
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，我正在回单位的路上，路途遥远。
她说她已经到家了。
我放下心。
借着雨夜里，那昏黄的路灯，我那一刹那忽然明白了些什么。
有些人把灵看得很重要，并且特别提到了这件事，想让对方安心。但是，那些人足够笨拙，等到很晚的时候才醒悟。
灵也把那些人看得比较重要。重要程度不必比较，因为没有意义。一切都在雨水里不言自明。
而那些人也足够幸运，只见到了灵温柔的一面。她能分清事件与对象，知道该对哪些人强硬与冷漠，又对哪些人露出温和与笑容。
这次赴约并不特殊，像以前很多次那样，双方习以为常，但双方也对每一次都很珍惜。
所以，每一次都很幸运。
也因此，每一次都饱含感情。
我将伞往后倾了倾，看着昏黄路灯下显出的密集雨丝。
“虽然下雨，很多事情不能做，但下雨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呢。”我想。
南国微雪 Miyuki
2024 年 1 月 28 日
写在后面
谨记 参工后第一次与旧友赴约
谨纪 参工后第一次重拾生活热情
封面图
模特 | zhouhl
摄影师 | 南国微雪
图源 | 生活